九州缥缈录 江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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基本信息
书名:《九州缥缈录》外文书名:Novoland Eagle Flag
作者:江南
出版社:人民文学出版社
出版时间:第1版(2015年11月1日)
页数:1555页
语种:简体中文
开本:32
ISBN:7020111459,9787020111459
ASIN:B016VTF4D6
版权:人民文学
编辑推荐
江南幻想史诗巨著,经典十年热血重铸。内含首次面世的画卷《干戈》
作者简介
江南,巨蟹座,作家。多次作为中国青年作家代表参加国际书展。
创作过《此间的少年》《九州缥缈录》《上海堡垒》《龙族》等故事,其中《龙族》单本销售量已经超过200万册,成为中国最畅销的小说之一。
目录
《九州缥缈录Ⅰ蛮荒》目录:
楔子狮子心
第一章蛮族之主
第二章世子
第三章青铜之血
第四章斩狼
……
《九州缥缈录Ⅱ苍云古齿》
《九州缥缈录Ⅲ天下名将》
《九州缥缈录Ⅳ辰月之征》
《九州缥缈录Ⅴ一生之盟》
《九州缥缈录Ⅵ豹魂》
经典语录及文摘
我最喜欢的词人说不清是谁,有时候是后主,有时候是稼轩,但我最喜欢的词倒是清楚的,该是蒋捷的《虞美人·听雨》。
词不甚长,词意也浅白,可从我十八九岁读到如今,读了约莫二十年。
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怅。
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。
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
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,点滴到天明。
从少年到老年,听雨数十年,听出的意蕴各不同,一本书如果写了十几年,写的人读的人,心里的东西也该各不同吧?
《九州缥缈录》写了十二年,十二年时问如恒河沙般从指间历历流过,手中却空空如也。
有时候觉得,写《九州缥缈录》对我来说就像一场修行,初时见山是山,如今见山不是山,终有一日山仍是山,横亘于苍天之下大地之上。那时我已历尽沧桑,得见莲花。
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籍籍无名,在一座中国人多半不知道的美国城市留学,名叫圣路易斯。它坐落在密西西比河和密苏里河的交界处,有个别名叫 西进之门 。多年之前那里曾是一座繁华的大城,在那些英伦清教徒的后裔开发西部的时候,河流是最重要的交通渠道,河流交汇处的圣路易斯云集了四方的人和货物,船并着船,跳板连着跳板,船工、货主、妓女、吉卜赛人为了各自的目的在那里相聚又分散,各式各样的汽船在河面上相互追逐。有些贷船主会在船上备一桶猪油,当他看见前面出现另一艘贷船的时候,他就会命令水手把那桶猪油倒进烧煤的锅炉里。猪油熊熊燃烧,贷船突突地狂飙猛进,乘客们在船舷边为自己的船喝彩。
等我去那座城市的时候,西进的伟大时代早已远去,高速公路遍及整个美国,人们再也不必依赖长河。空荡荡的河面上,零星的汽船带着不多的游客穿过夕阳,拉响孤单的汽笛。
在那座安静得有些寂寞的城市里,我写下《九州缥缈录》的第一个故事《最后的姬武神》,那时候甚至还没有 九州志 这个架空世界。
《最后的姬武神》本该是《九州缥缈录》的结局。如今想来,没写开局而先写结局并不是因为我已经想透了这个故事,只是因为心太躁动,忍不住要略过开头和过程直奔结局,字里行间都是火山般的孤单和渴望,还有少年时无端的爱憎。
这本书初次成稿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中国,暂居在上海。我从美国带回来的硬盘中整理出了第一版书稿。
那是我迄今为止最渴求成功的岁月,虽然那时的我在中国没有立锥之地。我喜欢去外滩18号的顶层酒吧喝酒,望着对岸的霓虹灯招牌直通天地,黄浦江上游船往来,立志要功成名就衣冠楚楚。第一稿成书的时候我还在跟另外一些作者合作,想打造所谓 中国的指环王 ,现在我跟他们中的某些人已经相逢陌路。
上海那座城市给我留下的第一个印象来自港剧《上海滩》,灯红酒绿、舶来文化,还有恩怨情仇,就像一座精美的舞台,每日上演风云际会,你方唱罢,我复登场。后来我离开了那座城市,上海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象依然是一座舞台。在那个舞台上很多人都会身不由己地演出,我也没有免俗。那时我经常是喝着酒动笔,文字青涩却凌厉,字里行间渗透着狂妄的热情j
那时候写到动情处真的会哭,有时候哭得像是孩子,有时候哭得像是独狼,唱念做打,生旦净末丑,一个人都演遍了。
后来到了北京。
我从上海到北京,行李中最重要的贷品就是这本书的书稿,虽然它在硬盘中甚至没有一克的重量。古人说书剑飘零,我来到北京这座城市的时候却只带着一些txt或者doc格式的书。
我终于学会写书这件事了,而且在这座城市里有些朋友,大概还夹杂着一些运气,渐渐地我变得有点名气了,写的另一些书在畅销书排行榜上爬到了首位,买了房子,熟悉这座城市里的每条道路,定期有人找我吃饭,虽然写书的时候还是邋里邋遢,但也经常衣冠楚楚。
这时距离我写完《九州缥缈录》的第一部已经过去了六年。
其实我并未完成整个工程,按照我原先的计划,这是个系列作品,讲述一场王朝的兴替,它由三部书组成,第一部《九州缥缈录》讲述君王们少年的时代,第二部讲述他们征伐天下,第三部讲述他们的分别,还有各自的谢幕。我写完了第一部,还有两部书的残稿被搁置在我的硬盘里。但我想过要放弃这个题材,因为它的格局太过庞大,而且故事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。那些故事在我脑海里演练了几十遍上百遍,我也反复地给人讲述其中的精彩桥段,我自己已经享受过构建故事的快意了,未必非要写出来给人看。
再后来就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赵萍主任和她年轻的同事们找到我,说人民文学出版社准备做这部书的修订版。大概二十五岁的时候,我曾经非常希望能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一本书,因为贪图它的盛名。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座上嘉宾都是追求文学价值的老师,我自认我对写小说还算有些研究,对于文学所知不过尔尔,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。如今十年过去了,我获得过名声也失去过名声,渐渐地对多数名誉都免疫了,这时我曾贪图的东西终究来到我面前。
人生就是这种捣鬼的东西,你汲汲于名利的时候,名利远在天边,你想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,又听大明宫中传你作诗。于是我最终还是坐了下来,重整这部书稿。它在我心里徘徊了十几年,一度令我饱受蹉跎之苦,却也让我念念不忘。
王家卫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,过去的歌已经唱罢多年,回声才从山谷尽头遥遥传来。
翻开过去留下来的文字,又记起了圣路易斯带回的孤独和无端爱情,还有上海赋予我的雄心和野心,有时候热泪盈眶,只觉得当年的自己在眼前依稀闪过。
我对这部书做了不大的修订,主要是文字方面的,再度把它呈给诸位亲爱的读者,无论你们曾经读过它或者第一次翻开它。
故事依然是那个故事,只不过以前的字里行问充满了要冲破什么东西的欲望,现在想描绘留住什么东西的渴望,我的姬野啊我的羽然啊,我的吕归尘·阿苏勒·帕苏尔,我梦中的王朝和江山。
我写过不少书了,每本书对我的意义各不相同,有些是一场盛宴一场痛饮,有些是邂逅和别离,有些是我跟大家开的一个玩笑。
这本书是我的一场修行,书里见得我少年时杀人放火的心,见得我青年时纵横捭闺的梦,也见得我现在以后的种种形状,我曾在这本书里悟出很多,也把它呈给亲爱的诸位。
楔子 狮子心
阿苏勒把帐篷的帘子掀开一线,向西眺望。
西方落日,大地苍黄。
大人们都说阿苏勒是个很奇怪的孩子,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样喜欢跳羊骑马背着木制的小弓去草原上射雀儿,阿苏勒静得像是无风午后的海子,碧蓝色的清波荡漾。蛮族人管湖叫海子,因为湖是大海的儿子。阿苏勒总是静静地坐着,看着羊群如白色的云那样漫过山坡,看着篝火在夜空下一点点地升腾起来,最后化为冲天的烈焰,看月出日落,草长莺飞。
那个被称为 狮子王 的男人游猎归来的时候总是带着烈马从阿苏勒的背后接近,一把把这个发呆的孩子掳上马背,大笑着说这么安静的孩子哪里会是草原未来的大君啊?你就像个等待勇士回家的小姑娘!我的任何女儿都能扮演抢你当新娘的勇士,说吧!你喜欢谁我就让谁来抢走你!
落日给白云镀上一层淡金色,云间有光如金缕一样迸射出来。风忽如其来,流云四散变化,雄狮、猛虎和巨龙在云中隐现,紧接着大群燃烧起来的骏马驰过浩瀚的天空,后面有苍红色的云涛追赶它们。
太阳终于落下了去,草原上黯淡起来。
诃伦帖围着阿苏勒忙碌,把一件铁环织成的链甲贴着小袄束在他身上,又在外面披上重锦的大袖,最后是御风的狐裘。她偶一抬头,忽然触到了阿苏勒的眼神。这是她见过的最清澈的眼睛,映着夕阳的颜色,瑰丽又宁静。
她犹豫了很久,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蛋。
她把一根白色豹尾束在了阿苏勒的手腕上,以红色的丝绳束好,打了一个死结,这才扳过他的头面向自己,凝视着他的眼睛, 世子,你要记住,无论有什么事,都不能解下这条豹尾。若是有人要害你,就举起手给他看。你是草原上未来的大君,天命的主宰,草原上任何人胆敢伤害你,盘鞑天神的刀都会从天而降,砍下他的头颅来。明白么?
阿苏勒点了点头,垂眼看着地下。
他有心事,诃伦帖看了出来。这孩子瞒不住心事,心里所想的都在眼睛里映出来。虽然一直把他关在帐篷里,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他早该有所察觉。昨夜要上战场的男人们围坐在火堆前弹着马鬃琴,雄浑苍凉的歌彻夜回荡在周围,这孩子又怎么可能听不见?
姆妈,是因为我么? 孩子忽然问。
诃伦帖吃了一惊,紧紧拉住他的手, 不是,不是因为你,世子是个好孩子。
他们说九王的大军就要打到这里来了,草原上只有一个九王,那是我的叔叔吕豹隐。 阿苏勒依旧低着头, 他们还说死了很多的人,都是我们青阳的人杀的。
诃伦帖心里涌起酸楚,这个孩子就是太聪明又太脆弱了,这样又怎么能活得长呢?
世子不要胡思乱想, 诃伦帖为他整了整发髻,努力摆出一个笑容, 大人们的事情和世子没有关系,北都城的大君和我们主君都是喜欢世子的,世子是个好孩子。
阿苏勒轻轻地摇头,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……我是个没用的人。
他又呆呆地望向帐篷外。偌大的营寨如此荒芜,彼此相连的帐篷间不见有人走动,放眼看不到一匹马,无人管束的羊啃着帐篷帘子,赭红色的狮子大旗在风里无力地颤着。诃伦帖不知再说些什么,她拔出腰里勾刃的小刀,在磨石上打磨起来。女人们都已经贴身带着刀了,把刀刃磨得雪亮。真颜部的女人们和男人一样性烈,敌人攻进营寨的时候,挥刀割开自己的喉咙,比活着受辱好。帐篷里被诃伦帖单调的磨刀声充斥着,阿苏勒默默地凝视刀锋上的冷光,低低地咳嗽了几声。
冷了吧?天要黑了。 诃伦帖走了过去,想合上帘子。
帐篷外传来马嘶声。诃伦帖有些诧异,营寨里应该没有马剩下了。她看了出去,只见那匹瘦弱的翻毛母马立在帐篷外,腰里拴着葛袍的老妇人半跪在马腹边挤奶。她放下心来,走了出去。那是给阿苏勒供奶的母马,这个孩子的身体很差,晚饭前要饮一杯新鲜温热的马奶。
哲甘,我来吧。 诃伦帖站在老妇人的背后, 你和其他人去帐篷里休息。
让我把奶挤完,主君有令说,只要我不死,就让我记得挤奶给他喝。
哲甘的声音嘶哑虚弱,听得诃伦帖心里发凉。她看着哲甘花白的头发在褐色的老脸边颤着,揪着马奶的一双手无力地重复着,像是落水的人揪着最后的稻草。哲甘本来是个手脚极轻快的女人,家里养的母马产的奶最鲜最 好,主君才会命令哲甘每天晚上供奶给世子。
可是自从开始打仗,哲甘的丈夫和四个儿子都死了,小儿子的尸体拖回来的时候,只剩下了半边,哲甘抱着他母狼一样哭嚎,整夜不绝。现在哲甘在这世上没有亲人,只剩下这匹老母马。
洁白的奶盛满了铜杯,哲甘佝偻着背,把马奶捧到诃伦帖手里。她仿佛抬不起头来,看也不看诃伦帖,转过去摸着马头,趴在马脖子上,双肩颤动着,像是哭泣,却又听不见一丝声音。
诃伦帖捧着马奶,迟疑着不敢离去。
哲甘紧紧地抱住马脖子,颤抖得越来越厉害。她忽然转身猛地扑向了诃伦帖,夺过那只铜杯抛在地上。
洁白的马奶洒了一地。
哲甘你这是做什么? 诃伦帖惊慌地大喊。
我不要用我的马奶喂养青阳的狼崽子!他们青阳的人都是狼啊!他们杀了我的丈夫,杀了我的儿子,我还用我的马奶喂这些狼心狗肺的畜生! 哲甘像是变了一个人,她发疯地叫喊起来,眼睛红肿,满是泪水。
宁愿杀了,我也不要喂他! 哲甘拔出腰背后的刀,不顾一切地在母马身上砍着。吃痛的母马长嘶一声,却不敢踢主人,拖着受伤的马腿闪避在一边。诃伦帖使劲抱住哲甘,可是哲甘的力量大得像牛。
放开!放开! 哲甘嘶吼着, 你们不让我杀他,我杀自己的马,我杀它,我杀它,我杀自己的母马!
女人们闻声都跑了出来。几个力量大的努力制住了哲甘,她挣扎不动,只能发疯地大吼,最后声音变成了嗓子里的呜咽。
诃伦帖看向帐篷那边,帘子的缝隙悄悄合上了。
诃伦帖持着一盏灯走进帐篷,外面的人已经散去。
孩子缩在角落里,抱着双腿。以往这时候诃伦帖都要上去把他拉起来,让他在床上睡,可此刻她有一种脱力的感觉,哲甘的嘶叫声回荡在她耳边,令她恍惚失神。
她贴着孩子坐下,把灯放在两人之间。
静了许久,诃伦帖低声道: 世子,真的不是你的错。
为什么我生在青阳呢?
跟你生在哪里没有关系。
我还记得哲甘的小儿子……他给我用草编过一只蜻蜓。
诃伦帖想起那个脸色红润的大孩子,她抱紧自己的腿,把头埋在膝盖上。
我还记得好多好多其他的人,他们都对我很好。虽然你们不让我出去,可是我知道,渐渐地我都看不见他们的脸了。他们没了。我想巴莫鲁,想看见他吹着竹哨带着他的红马从我帐篷前过,可是……
巴莫鲁,诃伦帖害怕听见这个名字。她没有看见巴莫鲁的尸体,回来的只有那匹会跳舞的红马。诃伦帖二十四岁了,她想过要嫁给一个像巴莫鲁那样的牧民。而巴莫鲁总是骑在他的红马上,远远地对诃伦帖吹着他自己编的奇怪调子,而后露出雪白的牙齿笑。诃伦帖为他编了两根拴住靴子的皮带,现在还揣在她的怀里,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。
我想过要是我是青阳的大君该多好,只要我说不打了,大家就都不打了。哲甘的儿子还会给我编蜻蜓,巴莫鲁带着他的红马……
不要再说了,你不要再说了! 诃伦帖忽然喊了起来,使劲按住孩子的双肩, 够了!够了!你现在说了又有什么用?你不是青阳的大君,你只是个小孩子,你能做什么?你们青阳的铁骑现在就在战场上杀我们真颜部的人!你救得了谁? 她低下头拼命地摇,咬着嘴唇不愿发出声音。眼泪划过了脸庞。
不要再说了!我们又能怎么办呢? 她呜咽着抬起头,看见孩子小小的脸上满是泪水,他那么安静,又那么悲哀。
两人默默地相对,诃伦帖使劲把阿苏勒抱在怀里。
姆妈,他们都去了,你不要离开我。 孩子也紧紧抱着她。
世子,不要害怕,不管胜利的是谁,你都没事的。也许你家里人就要来接你了,姆妈会和你在一起,可是姆妈不能保护你了。你是青阳的世子啊,你将来会是这片草原的主人,盘鞑天神的祝福加在你的头顶,谁都无法伤害你的。 诃伦帖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。
她爱这个孩子,虽然以她卑贱的身份不配对这个尊贵的孩子说爱。但是她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生孩子,就要像这个小小的阿苏勒。
姆妈,不要离开我, 孩子喃喃地说, 我会……保护你的!